玻璃罐里的星星

她送我的最后一件事物，是一个装满手工折纸星星的玻璃罐。

那晚我们坐在公园长椅上，远处游乐场的霓虹灯像被水洗过的颜料，晕染在夜色里。她穿着那件我熟悉的浅蓝色毛衣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罐身："每颗星星里都写了一句想对你说的话。"

我摇晃罐子，彩色的星辰便像童年万花筒里的碎片般流转。后来我才知道，这种折纸需要把长纸条反复穿插十二次才能成型——就像我们纠缠的四年，每一个转折都暗藏玄机。

分手三个月后的雨夜，我终于拆开第一颗星星。泛黄的纸条上写着："今天你夸我的新发型好看，其实我刚从理发店哭出来。"记忆突然闪回那个午后，她顶着一头剪坏的刘海冲进咖啡馆，而我确实觉得那参差不齐的发梢像被啃过的蒲公英，可爱得让人心软。

后来拆星星成了某种自虐仪式。第七颗写着"我们养的仙人掌死了，我偷偷换了盆新的"；第十九颗坦白"生日那天的蛋糕是我自己买的"；第三十二颗用铅笔涂改了好几次："要是能重来，我宁愿从来没..."

最后一颗我没拆。连同剩下的六十八颗星星，一起放进了小区旧衣回收箱。有些真心话像过期的处方药，知道了剂量也不会治愈什么。

原来所有星星都是倒流的流星，在坠落时才最明亮。